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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丹青

2017年9月

今天,“纽约”一词不再有过去指涉的意涵,更不提供兴奋感——“为什么是纽约”?因为我们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纽约,结为好友,虽然彼此画路不同,我们都同意,是纽约改变了这三个来自中国的画家。

 

马可鲁,五零后,七十年代末北京无名画会主将,早岁热衷简率的风景画,初涉当时禁忌的抽象画,1988年旅欧,旋即赴纽约定居,扩大并延展了尺幅与抽象性。

 

冯良鸿,六零后,八十年代毕业于北京中央工艺美院,尝试各路画风,1990年旅美,选择纽约,玩耍抽象表现主义游戏,未久,扩大并延展了尺幅与抽象表现性。

 

我的写实画路,从未变化,放弃西藏题材后,说来难以置信,我先后摆弄的并置与写生画册,其实受到普普艺术与八十年代欧美新绘画的曲折影响。

 

纽约提呈的观念与风格,固然太多了。抽象、抽象表现、普普、新绘画,早经过时,但我们的本土记忆是布面绘画,纽约所给予的种种二维与平面的范式,自然会使我们原有的把戏获致新的愉悦。

 

那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愉悦,远离正确,亦无实利。九十年代,我们都没有画廊和市场,都曾在纽约街头画肖像谋生,供养画室里的快感。这份快乐同样缘自纽约画坛的教益。德·库宁近五十岁才举办首次个展,而波洛克与罗斯科大获成功后,选择了断性命,相比之下,我们何其幸运。

 

新世纪,我们将纽约记忆带回北京,寻到了我们离开北京时不敢梦想的大画室,并分享由本土艺术家持续营建的个人自主。在可鲁与良鸿的大画布背后,我能辨认的纽约性格在北京进一步展开,同时,发生愈见显著的个人变异。

 

我喜欢看到两座大都市在个人轨迹中的对位与错位,这是不易觉察的,除非你拥有纽约的记忆。此外,我们还分享另一遥远的记忆:这三个家伙的原籍,都是上海人。

 

现在我受可鲁与良鸿委托,撰写以上意思。当然,感谢上海外滩三号沪申画廊为我们举办这次联展。